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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麼,那些習練了蓋世刀訣的抗元城兵呢?」文壁平靜地問,卻止不住雙頰跳動的肌肉。

「放棄習練;要不,就讓那些兵團到其他城裡當作補充戰力…。文壁,惠州城不該成為抗元的據點,你也不該當個站在前線的抗元首領,真的,這不是你該做的事。」文天祥說得誠懇異常,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因為害怕或畏懼而勸。

「這究竟是什麼意思?」文壁探問,這個問題連文璋都感到疑惑。

「我之所以到惠州城,是因為娘也來了。」文天祥閉上眼睛。

「娘來了?」文璋驚呼。

「嗯!我們趁夜趕路,幾個鐘頭前才到你這。」文天祥頓了頓。

「但你不在,文璋也不在,護城的衛兵只告訴我,你倆夜裡一同出城,我很快便猜到你們是伏擊元軍的夜巡隊去了。」

親娘入城的消息,讓前去夜襲的兩兄弟面面相覷。

「坐在這裡等你們的這段時間裡,我想了很多——當我冒著風險護送親娘奔波到你城下,為的就是替娘找一處能夠遠離戰亂的所在,而你卻跟著文璋拿著自己的命,去換幾個或許根本沒辦法多掙幾分勝算的夜巡元兵,我或許不需要擔心文璋,他的刀法至少純熟得多、他也沒有背負著一座城的壓力,但你要我怎麼能不擔心你?你是娘未來安穩生活的唯一依靠了,你懂嗎?」

文天祥靜靜地將他的想法一點一滴說出口。

兩個弟弟只能聽,只能聽。

「當我親眼看著你帶著如此沈重的傷勢,跨過你眼前的那塊門檻時,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?我在想,這就是我期望帶給娘的穩定生活?」

文天祥張開眼睛,盯著文壁。

「而這就是我必須放棄抗元的理由?」文壁沒有辦法接受。

「文壁,你的兩個侄子,佛生和環生,在和我東征西討的過程中相繼染病,不是感冒傷風那種,而是…可能需要好好檢查、需要長時間休養才有可能好轉的症狀,沒有任何大夫能清楚告訴我他們究竟是怎麼了,我也不敢奢望以現在這樣的局勢,能否讓他們平安渡過這一劫;文壁…還有文璋,我必須很沈重地告訴你們兩個,你們的大哥可能隨時都會失去他的兩個兒子——沒錯,隨時。」


文璋在聽到這消息的同時,覺得心臟被大力撞擊了一下——由於和天祥大哥的年齡差距,環生跟佛生其實並不比自己小得多,有時候,文璋甚至覺得這兩個侄子其實更像他的弟弟,尤其當自己又小了兩個哥哥那麼多歲的時候,他的童年其實有大半是跟這兩個侄子一起過的;到後來,當環生跟佛生開始隨著天祥大哥四處奔走時,他才漸漸跟這兩個侄子較少有交集,還記得兩個侄子要走的那天,文璋才正要教兩個侄子怎麼拿刀咧!如今卻…。

文璋不知道二哥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有同樣的感受,但文壁的表情確實專注。


「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文家人為了元朝而犧牲!你們懂嗎?」

隱藏在文天祥誠懇的語氣之後,其實是無盡的哀傷。

但…。

「未免也太自私了吧!」文壁冷冷開口,像是深邃洞中傳來的極寒水聲。

「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文家人,就只是這樣。」文天祥看著文壁。

「而你卻打算讓自己去犧牲。」文璋開口,他知道文壁跟他想的是同一件事。

「我不一樣。」文天祥堅毅。

「哪裡不一樣?」文璋的聲音裡,充滿了挑釁的銳利。

「我既然身為南宋的宰相,我一輩子便為了南宋而活,光是在這一點上,我就跟你們完全不一樣——這是我必須堅守下去的信念,投降或是放棄,都是對南宋的背叛!」文天祥再度搬出了那如鐵般堅實的堅持。

「於是,我們最後就得承擔你可能的犧牲,是這樣嗎?」文壁還是冷冷的。

「我別無選擇。」文天祥搖頭。

「我們也別無選擇嗎?」文璋說,任誰都感受得到那如鐵針般的敵意。

房間裡的空氣開始糾結。

文天祥令人生厭的堅定、文壁故作冷靜的理性,以及文璋不斷壓抑的衝動。

全都糾纏在一塊。

「南宋的氣數已盡,是嗎?」文壁的聲音越來越冷,冷得像是塊冰。

「嗯!」文天祥點頭。

「但你絕對不會放棄抗元,是嗎?」文壁話裡的溫度再次下探。

「所以,我必須勸你投降。」文天祥用不容質疑的眼光盯向文壁。


文壁不語。

文璋也是。

下一刻,沈默化作兩道刀芒疾閃而出。

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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